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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HIStory2 #是非
#根本沒想過會變成三部曲的未來系列-終章(完)

 

 

 
  「早安。」男孩坐在床沿,用手掌為他擋住灑進室內的陽光。
 
  「剛剛是你在叫我嗎?」是奕杰瞇著眼,望向對方背光的臉;柔軟的枕頭與床墊讓他一時間有些恍惚,不確定他此刻身處何處,是現實、或是另外一場夢境?
 
  「你是不是睡傻了。」非盛哲嘴角微微揚起,用空著的右手將他被汗水沾濕的瀏海給撥開。「這裡就只有你跟我,難不成是優優會跑來叫你起床啊?」
 
  「不是,只是我以為剛才那是……」他輕聲呢喃,含糊的難以辨識內容,敘述語句卻沒入直視自己的目光。對了,在夢裡面,他想不起來的那張臉、那個聲音……
 
  是他。他讓所有混亂都有了答案。
 
  這個夢有太多真實的細節,以為忘卻的、很多年沒有再想起的,還有那些一直被他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;它們像是被打翻的抽屜,凌亂的在他腳邊造成滿地的泥濘。
 
  幸好,非盛哲來了。雖然他們兩個人的相遇,被男孩視為不願多談的黑歷史,但是那卻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扉頁。
 
  是奕杰從來沒有告訴過非盛哲,是他喚醒了迷惘中的自己,讓他結束那段行屍走肉的日子;藉由開導他的話語、重新檢視自身的情形,釐清了失敗的婚姻不是一個人的問題,而當時他以為的愛也可能不是愛情,是習慣、還有踩著底線的退讓。
 
  他只是不願意面對罷了。
 
  因為一旦接受,他努力撐起的世界就會崩塌。
 
  「做噩夢了嗎?」看穿是奕杰的沉默,以及瞳孔裡的閃爍,非盛哲撫過他的臉龐,耐心地等待他慢慢調適自己的狀況。「我聽見你在喊我的名字。」
 
  「我有嗎?」是奕杰不記得自己原來說了夢話。
 
  「嗯,但其他的我就聽不清楚了。」
 
  「只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。」用手肘撐起身體,是奕杰靠著枕頭貼上身後的牆。他的右手滑過對方指節分明的左手,漫不經心的觸碰他寵溺的溫柔,「雖然以前的事情讓我很難受,可是夢裡有你、你陪在我的身邊,我才不像以前一樣又覺得沒有人懂……」
 
  他的生活當然不會因為想通就自己好起來。
 
  在遇見男孩以後,他花了很多時間重新建構自己的世界,試著讓所有事情回歸正軌,包括工作、包括理想。然後男孩又出現了,他質問他、那他的女兒呢?
 
  他總是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他的身邊。當他認為生活已經達到平衡,非盛哲會讓他知道那些都是自欺欺人;他過不好的生活,他乾脆俐落地走進來,沒有要他信任他、沒有要他愛他,他甚至在乎是可優勝過他自己,拿著微不足道的打工費卻悉心照顧這個家……
 
  那一刻,是奕杰懂了,非盛哲就是他想要的那個世界。
 
  「都過去了。」非盛哲伸出手,像對待孩子般的,摸摸男人的頭、揉亂他睡醒時已經夠亂的髮絲。他沒有追問,夢境的細節,一如這麼多年來他的愛從沒有強迫。
 
  「嗯,都過去了。」是奕杰拉住非盛哲的手,順勢挪動位置,來到男孩的身後,他們一起坐在床沿、他將他擁入懷中。他的下巴抵著他的肩膀,夢的真實已經漸漸被現實給取代,「還好雨停了,不然我們整趟蜜月旅行就真的只能在床上度過。」
 
  「那不是你夢寐以求的事情嗎?」非盛哲輕笑道。
 
  「這個嘛,」收緊環繞在對方腰際的手,是奕杰的氣息落在非盛哲的耳際,「我是覺得,既然都出國了,除了床以外要不要試試看在──」
 
 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,非盛哲轉過頭來,看他的表情是要抗議他又在亂講話。然而,是奕杰沒有讓他來得及開口,他湊上前、偷得一個薄荷香氣的親吻。
 
  他愉快的神情自然落入對方挑著眉的視線當中。男孩睨了他一眼,警告的示意擺在眼底,但他來不及對此有所反應,他側過身子、捧著他的臉,延長了唇舌之間的親暱,將早安吻延伸成更進一步的熱吻、將所有美麗的景色都留在身後的落地窗外。
 
 
 
  昨晚,他們抵達的時候,這個城市正經歷宛若颱風過境般的豪大雨。他們不只班機延誤、機場接駁為了安全也進行限速,等他們終於進入渡假村時已是深夜;推開獨棟小木屋的房門,不遠處的海浪聲有點駭人,他們倆輪流洗過澡就不敵路程的勞碌雙雙入睡。
 
  幾個小時以後,非盛哲被生理時鐘喚醒,他拉開了微微透著光的白色窗簾,這才想起、是奕杰獨自看著訂房網站,在他湊近時關掉螢幕,神秘兮兮地說要給他一個驚喜。
 
  小木屋的對外窗面海,藏在窗簾背後的是整片的玻璃帷幕。
 
  蔚藍的天空、白雲怡然自得的悠遊,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的海洋一望無際。他們身處的木屋只需要踏下台階就可以走進沙灘,再走得遠一點就可以踩在冰涼的海水裡面……
 
 
 
  「要跟我去海邊走走嗎?」
 
  「當然好啊。」
 
  他們在房間裡吃過午餐,相擁著睡了一場午覺,期間是奕杰接了一通長途電話,而非盛哲窩在床上看了一會旅遊圖鑑,掛心的傳訊息跟葉玟伶確認是可優的狀況。
 
  雖然在渡假,他們還有很多放不下,但是誰也沒有想要勉強誰假裝──這是,是奕杰在非盛哲身上看見的愛。他總是極其樂意給他自由,連帶著自己也會抓緊時間去放風,儘管不會用對待自己的標準對他,但他要是過頭他若不滿也會有話直說。
 
  他讓他明白所謂的愛不是縱容。不是一味地給予、對方就能夠接收,一旦少了溝通與理解,再多的關心都是負荷,如同他自認很愛女兒她眼裡卻未必是愛……
 
  非盛哲對他唯一的要求,只有陪伴。
 
  他說,再優渥的物質或環境都比不上你停下來聽她說話。
 
  是奕杰起初不懂,非盛哲說的是什麼意思,直到他去接是可優放學,看著她雀躍的跟他分享學校的事情,怕人家不曉得似的跟經過的同學介紹他是她的爸爸;他忽然明白,小時候他選擇了獨立,但是沒有人說獨立的人就不被允許去依賴。
 
  就像他也慢慢的在依賴那個男孩。並且,隨著相處時間增加,他看見了對方的「需要」──明明以前覺得很麻煩,他一點都不想配合的事情,因為非盛哲對他說了謝謝、因為是可優說她最喜歡把拔了,於是他也漸漸在學習怎樣給予對方需要的愛。
 
  那是從前的他根本想也沒有想過的事情。
 
  跟非盛哲相處越久,他越認清當年他大概不是多好的男友或丈夫,所以才會做那種夢、才會對她單方面的說辭百口莫辯,因為那時他們確實就是那樣活在自己的世界。
 
  沒有共識,更遑論改變。薄弱的感情終究磨破那張誓言。
 
  而他的配偶欄換上另一個人的名字。
 
  非盛哲的存在,讓家從名詞變成可以回去的歸屬,也讓看似抽象的愛在行為裡有了輪廓。他從來不指使是奕杰做事,哪怕是去巷口的超商買點東西都是商量;他沒有要教他、什麼是愛情,他只想和他一起,找出他們的愛情可以是什麼模樣。
 
  「非盛哲。」光溜溜的腳掌陷入沙地,是奕杰停了下來。
 
  「怎麼了?」背對著海,非盛哲沒有鬆開他們牽著的手。
 
  也許,是那個夢反應了心事,也許是蜜月的海灘讓人變得放鬆;是奕杰注視著非盛哲,他知道他們總是極盡所能地避免愛口說無憑,「你知道我很愛你,對嗎?」
 
  「你在說什……」事實也是,非盛哲似乎沒預料到,對方會突然深情款款的告白,像往常那樣想用輕鬆的語氣帶過這個有點害羞的場面。然而,他也在開口時,感受到了是奕杰的認真,他知道這不是個可以敷衍過去的話題,「對,我知道。因為我也一樣愛你。」
 
  他們都曾經談過一場差勁到不行的戀愛。
 
  帶著那時候的傷害,他們遇見眼前的另一半,像是命中注定的情節,緣分將如此不同的兩個人緊緊相連,他們互相舔舐傷口、互相給予對方繼續相信的勇氣。
 
  當然,也不是沒有懷疑過,未來這麼長、他們究竟可以一起走到哪裡?會不會有一天,此刻他們給予對方的承諾也被貼上到期的標籤,到時候他們又怎麼有辦法獨自走完剩餘的時間?永遠畢竟太遠了,遠到像是綺麗的幻想,誰都夢想過誰也都渴望抵達彼岸……
 
  他們只是明白了,與其為了無法預測的明天而糾結,不如好好珍惜眼前可以把握的時間。在未來到來之前,他們可以慢慢的走,慢慢修飾錯誤、慢慢為了所愛而變成更好的人。
 
  「開心了?」非盛哲回望著,那雙盈滿笑意的溫柔眼眸,看眼前笑得燦爛的男人衝著他傻里傻氣的點頭。他是知道的,看似堅強的是奕杰其實比他更沒有安全感,過去在他身上造成的傷害儘管無形卻不是說愛就會消散的,「走吧,不是說要陪我去走走的嗎?」
 
  可是,他並不討厭,甚至有點喜歡他這麼依賴自己的樣子。只有在他身邊,他不是課堂裡義正詞嚴的教授、學生口中的Death Note,他不過是個單純想要被愛的大男孩。
 
  他寵著他,而他雙手奉上整個世界的美好。
 
  以前的事情,他沒辦法改變,但是以後他們可以一起面對。
 
  「所以,你想好我們明天要去哪裡了嗎?」微涼的秋天,午後的陽光曬得沙子暖烘烘的,是奕杰牽著非盛哲的手,將一個又一個並排的腳印留在身後。
 
  「我想好明年要去哪裡了。」非盛哲答非所問。
 
  「明年?」是奕杰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。
 
  「對啊,這次去哪是你決定,下次就該換我做選擇了吧?」非盛哲完全可以、從是奕杰的眼神中讀出他的訝異,但他假裝沒有看見他的受寵若驚。他彎起嘴角,自顧自地繼續說道,「對哦,這次你出錢,下次是不是換我?到時候我工作存的錢,應該負擔的起我們兩個人的旅費──」
 
  「我們兩個人?」本來還不是很確定的暗示,被他找到了關鍵字。是奕杰停下腳步,任海水淹過他們的腳踝。在下一波浪來之前,海灘上已經找不到他們倆來時的足跡。
 
  「你不想要嗎?」非盛哲直直地望進是奕杰的眼裡。
 
  「我要!」是奕杰回答的毫不猶豫。
 
  「那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?」非盛哲用空著的手,不重不輕的捏了捏是奕杰的臉。要是平常,光是講到「我們兩個人」他就會樂翻天了,怎麼會是現在這眉頭深鎖的樣子?
 
  「我確實是想過,等你工作穩定一點,我們每年都可以一起去旅行。」是奕杰握緊非盛哲的手心,就像擔心對方會反悔、一向直線思考的他難得地有了矛盾,「我只是擔心,如果每次都是我跟你去,這樣是可優會不會……」
 
  「你平常不是都恨不得支開她嗎?」
 
  「咦?」
 
  非盛哲在是奕杰身邊,忍不住誇張的笑彎了腰,哪怕下一波浪花打濕了他的短褲,飛濺的海水弄濕了他的上衣,他毫不在意自己失守的嘴角引來遠處的側目。
 
  「你……」對比非盛哲被逗樂的愉悅,是奕杰倒是愣了半晌,像是接觸不良的天線、靠著笑聲的外力介入這才終於連上線。遲疑從他的眼底慢慢褪去,在他意會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之後,男人與男孩一起,在渡假村空曠的沙灘上開懷大笑。
 
  「那你只好多賺點錢了。」非盛哲微瞇著眼,想裝得正經卻還沒提議就藏不住笑意,「不是我在說,你這麼認真做研究,有沒有什麼成果、到底什麼時候才升得到教授?」
 
  「這我也不確定,可能得再看一下學校的制度……」
 
  「怎麼聽起來很不可靠啊?」
 
  「反正我說要養你,你說不用、你也想要一起分擔家計。」
 
  「你是不是藉機在抱怨?」
 
  「我怎麼敢。」
 
  他們在海灘上留下新的足跡,腳印又被海洋給溫柔的收藏。是奕杰注視著非盛哲,非盛哲眼底倒映出是奕杰的身影,在他們你來我往的談笑間,誰也沒有再回頭望。
 
  日子很長,生活是平淡之餘偶爾還能激起火花。
 
  過去帶來的傷因理解而被無條件包容著。
 
  他們還不急著走到終點,他們還等著看愛如何變成永遠──那時候,當非盛哲問是奕杰,你不帶我去度蜜月嗎?他沒有說的是,家很重要、但「我們」才能和彼此相伴到最後。
 
 
 
  總有一天,這個家會只剩下他們兩個一起生活。
 
  未來會不斷地來,像完成一個目標他們又會替換新的計劃;偶爾靠近一點、偶爾正在發生,偶爾他們也會被始於過去的陰影困住,等著擋在面前的那扇門被誰給推開。
 
  這一次,不會再有人被留下來。
 
  因為他們已經明白,唯有身旁這個人絕對不能失去。
 
  不論改變如何在眼前發生,時光荏苒、人事全非,再好的感情也被消磨殆盡──他們想要的未來,是很久很久以後,他們還沒有過膩和彼此一起的生活。
 
 
 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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